
國王有十二個女兒,不曉得這些女孩兒晚上發生什麼事,隔天早上都會發現她們的鞋子磨破了,就像是她們每天都出去狂歡跳舞一樣。於是國王懸賞,要是有勇者能在三天內找到原因就可以迎娶公主並繼承皇位,否則就要殺頭…..。
這應該是一個名為【公主們的舞會】的童話故事,故事的最後結局並不重要,雖然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是一個令人感到不寒而慄的結尾。但在年幼的我而言,整個故事的重點並不再於老傷兵如何找到答案,而是那些夜裡掙脫枷鎖、身懷秘密、在無人知曉的夜裡放逐自我的公主。
:我問妳喔,如果媽媽再幫妳找一個爸爸,妳覺得好嗎?
:絕!對!不!可!以!!!(泫然欲泣)
/
:問妳一個問題,如果有一個新爸爸妳覺得怎樣?
:好啊,妳去,真的!
:(笑而不語)
/
:如果可以的話,可以找一個人陪妳嗎?我沒有辦法一輩子在妳身邊。
媽媽是我的
年幼的我覺得母親是一切,我要她全部的關心,沒有人可以分走她的愛,誰都不能。我相信愛有定量,如果有一個新的爸爸,媽媽的愛就必須要分給那個陌生人,想到分給我的愛會變少就難以忍受。
她偶爾會詢問新爸爸的問題,那試探的、戲謔的、不經意的語氣,讓我不禁將放肆的公主聯想到媽媽,於是我開始懷疑她是否也會像故事裡面的公主一樣出去狂歡呢?是否她也有那些我不知道的慾?
不到10歲的那個年幼的我,偶爾會在睡前偷偷調整媽媽的拖鞋擺放方式,直至隔日清晨確認是否和前一夜相同(但其實常常看不到,因為我總是起得比較晚),又或是在睡醒之後第一時間找出她的鞋子,看看是否變的破爛、是否積攢一些不尋常的灰塵。
我也會幻想,又或是編織一個故事,我想像媽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愛戀,或許在鎮上她有一個情人,因為孩子無法接受新爸爸的緣故所以保持秘密戀愛。或許她周間不在家夜晚並沒有去教會,而是去和情人約會。我在不為人知的腦內小劇場裡忌妒一個幻想的角色,恐懼我的愛會被分食殆盡。
青少年以後,我和媽媽相處的時間變少了,主要是因為課業的關係。又或是這個時期家人的重要性正在減低,我對媽媽的那種幾近勒索的、心無旁鶩的愛漸漸變淡,又或是我開始學會同理心,懂得所謂反求諸己。於是偶爾她提起找新爸爸的話題時,我已不再像兒時那樣激烈反對,而是轉而給予支持。或許語氣還是帶有一些酸澀,但想想我對於擁有她關注的偏執,如果我無法給予我所要求的那樣純粹且無時無刻存在的愛,她值得一個可以與她一起互相扶持的人。
這樣的心情到我離開家鄉去讀高中時更為明顯,我們不再住在一起,她一個人,身體也不太好,住在偌大的房子裡。颱風天的時候我總是很焦慮,很害怕溪水暴漲後淹沒家裡(雖然我家離溪水真的還有相當遠的距離),總是擔心她一個人能不能過得很好,擔心那麼多的夜她會不會無聊,擔心沒有我的日子她會不會很快得老年癡呆。於是那時候聽說作數獨可以預防老年癡呆,我請她每天都要做;於是我主動跟她說找個人陪妳吧,我真的沒有辦法一輩子都在妳身邊。
雖然很快的,是她先離開我。
從那之後,我的內心空了。雖然嘗試去愛人,也似乎付出了些什麼,但在而立之年回頭一看,我根本就不懂也不會愛。我自始都不明白愛是什麼,就算我從小就會唱愛的真諦,卻仍不曉得如何做到,因為我所有的是全然的偏愛、是普通人無法做到的無私奉獻,這別人給不了,我也付出不來。
她離開的第14年前夕,我做了一個有關於她的夢。夢裡她很快樂,似乎又結婚了(或是有 一個固定的伴侶),她很幸福。我衷心的感到快樂。
而我自己呢?在終於自知自己不懂愛的現在,我是否還來得及愛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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