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ee’s

這是一篇寫在去看舅舅之前的文章，我希望就像是這碗暖暖的湯一樣，他可以快快好起來。

當歸、川芎、紅棗、枸杞以及黃耆，舅舅的藥材配方就五味，很簡單。這樣的養氣雞湯不浮誇，跟他一樣。雖然我的煮法相當浮誇。

藥材清洗過後用米酒浸泡一個晚上，或至少10分鐘。接著到市場挑選一隻母雞，不一定要老，但絕不能是公雞，因為這個湯需要油脂。回到廚房，請仔細地確認母雞的身上沒有毛，然後裡外細細的抹上一點鹽，靜置約10到15分鐘。這樣用鹽醃漬過的母雞，會去除一點腥味、緊實一些肉質。

拿一口大鍋，依舊鍋形不拘，依舊不一樣的鍋子會有不同的口感。可以用不鏽鋼鍋，那請不要燉超過2個小時，因為鍋蓋不夠密封會讓水氣散盡，精華逸失；而我習慣用鑄鐵鍋，一口26cm的staub 經典圓鍋燉一隻雞，十分適合6-8人的聚會。

來到燉雞的環節了（終於！天哪！為什麼前置作業就可以寫100個字），請把雞仔細地清洗一遍，去除適才醃漬的鹽。接下來依次把雞、藥材米酒放入燉鍋內，最後加滿清水。火是最小的文火，時間是4個小時。調味的話，等到即將上桌的前15分鐘就行了，雞肉已經有醃漬過，基本上會具備一定程度的鹹度。

這是我的雞湯，傳承舅舅的養氣藥膳雞湯，是我每年春節聚會時朋友必點的一道湯。他們總說，其他的菜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那一碗藥膳雞湯，只要有這道湯就夠了。

過年節回去看舅舅的時候，他會問我還需不需要藥材包？我會說好，但當我煮完的時候，其實我可以跟他要的，這些話卻說不出口。我默默的記下他的配方，走遍家裡附近的中藥行，請他們配一樣的藥材。但他們總是有自己的想法，有人想要增加熟地，有人認為黃耆應該要少一點，他們總是無法依據顧客，也就是我的要求，給我我想要的那個配方。可我卻也不知如何向舅舅開口，就像是迴避這段關係一樣的不知所措，寧可大老遠地去找一些替代品。

他們說他身體真的不好了，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，這份愛很糾結。那是5歲的我的依賴、10歲的我對父愛的投射、17歲的我的不解、20歲的我的憤怒、23歲的我的自責、27歲的我的無措、30歲的我的疏離。

我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這場血濃於水、交雜著快樂和傷痛的感情。那是疏離，但還是深刻的愛。我不曉得要如何面對這一切，所以，我寫下這碗湯。

在此刻，我沒辦法給自己任何一個答案，也無法讓自己更好。我只能寫下情緒。寫下一碗我跟他的連結，寫下一碗湯的糾結。我只能，寫下一個導引。或許很久以後我會有能力面對，又或這是我生命無解的結，當我每次燉湯的時候，每一次被中藥行老闆調整配方的時候，我會想起這個結，想起他，想起我的未竟之事。

但現在，我只希望他能夠快快好起來，再幫我配一包藥膳，告訴我真正的比例，讓我能再次喝一碗純正的，他的湯。讓我可以鼓起勇氣，堂堂正正的跟那些自以為是的老闆說：「不要吵，這是我舅舅的藥方，就照這個配就對了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