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布院之森,2025

喀擦!他按下快門,八月的九州天氣晴朗炎熱,在相機裡留下色彩飽滿強烈的風景。喀擦!單眼相機發出好聽的快門聲響,她坐在九州著名的景觀列車上,試圖遺忘乏味沈悶,缺少顏色的台北。

他和她在酷熱的八月相遇,在前往由布院的火車上。

「各位乘客大家好,我們即將經過的景點是慈恩瀑布……」列車裡溫柔的女聲介紹著風景,也是提醒乘客們準備好打發自己的孩子、架起手上的相機,是時候留下美景。

他拿起手機想拍下照片,但瀑布在另一側啊,看來是只能克難地伸長手臂拍照了。
她瞥了一眼隔一個走道的他,一個想拍張照片的,笨拙地伸展肢體的他。

「來這邊拍吧,可以的,大家搭這列車不就是為了拍照片嘛!」她微笑地對他說。
「哦,謝謝。」他搔了搔頭。
「妳從哪裡來的呢?」回到位子上,他問。
「嗯,我是台灣人。」平凡的問題,她想。
「哦,正好,我也是台灣人!」他說。

他們自然而然的開啟對話,關於兩個人的旅程,關於他在澳洲的故事,關於她逃亡一般的生活。她慶幸能在無望時遇見朝氣蓬勃的他,偷偷期待這樣「兩個人」的時間能延伸成另一個愛在黎明破曉時的故事,於是她決定試著和他開啟一個不那麼平凡的對話——「畢竟每一個旅人都是孤獨的。所以在來去的旅人之中,一個人的孤獨也就顯得不孤獨了,對吧?」

鈴!到站的鈴聲無預警大響,隨後此起彼落的行李拖行、吆喝下車的聲音填滿了男人與女人之間,他沒有回答,給她一個抱歉的微笑,奔向自己的行李。而她也笑了,慢慢地拿起自己的背包。

男人和女人幾乎同時走下由布院之森。

在擁擠繁忙的車站裡,高挑的他搜尋著她的身影,看見她冷漠地站在車站月台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,像是這些喧鬧都與她無涉一樣。

她也看到了他。

他本想追向前的,本想把沒說完的話說完,但她的眼神告訴他,不必追。


後記:

2015年,大學小說寫作課的功課是極短篇。我不會創作,我擅長的是采風。所以我寫了一個自己的故事,具有戲劇張力的故事。那時候的評語是:「情緒很好,但結構不夠精良,也不是非常符合極短篇的要求。」

受限於能力與當時的框架,〈由布院之森〉寫不好是必然,但這個故事很重要,因為這份情感代表我整個20代逃亡的起心動念,所以我一直都想重新書寫,讓他更為精煉、深刻,讓他更具代表性。

直到2025年,我從20代成長成30代後,終於有能力完成這篇小說的改寫。或許是用著回望的心情去雕刻,所以文字才能如此犀利動人吧,我真的很喜歡現在的版本。

由布院之森

在台北的她一個人活著,一個人被過去的自己困在孤獨的牢籠裡。她以為逃離了那個地方,以為旅行就可以讓自己不再孤獨…..read more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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