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義大利的日子

2015年1月,第一次到語言不通的國家旅行,同時也是我開始寫部落格的時候。那時候還挺雄心壯志的,立了個flag想當旅遊部落客,但網站架設好之後卻沒當成部落客,反倒課金是年年上供,香火不斷。

其實我當時只有寫兩篇有關這趟旅行的文章,很多很好笑的事情只變成口耳相傳的談資,或許曾散落在各處,但並沒有完整的寫在一起。雖然不太想等到10週年再來寫,但拖著拖著時間卻也到了,只好開始倚老賣老說幾個小故事,幾個我在義大利的日子。

成功的英語教育

我想每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台灣人面對「How are you?」,不用思考的回答會是「I’m fine, thank you!」,學校英文老師教的,每個人都會的標準答案。或許不一定要是我這個年紀,下到小孩上到老嫗應該會是一樣的答案,但就是這樣的膝跳反應一般的回答,讓我在比薩出了好大一個糗。

比薩斜塔,1372年完工。雖然站得歪歪斜斜,但也是好好的站在比薩超過6個世紀。對於能夠看到地理課本裡的著名建築,我真的是興奮到非常非常模糊,一路蹦蹦跳跳又微笑哼歌(真的好怪……),終於看到斜塔的那刻,由於實在是太過感動,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路面的高低差——剎那,眼前的斜塔以slow motion的方式漸漸變成90度——真的不敢相信斜塔多麽歪斜的屹立不搖,而我卻搞笑地在她面前與土地親密接觸,我想這已經不是旅遊片,這是情境諷刺劇。

如果這是愛情喜劇片的開頭,這時候帥氣的男主角會向跌倒的女主角伸出一雙英雄救美的手,用多情的聲音詢問女主角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,這時候堅強的女主角會說「不用!」然後嘗試著想要站起來,可惜扭到的雙腳讓她再次跌坐在地上。男主角會很熱心的打橫抱起受傷的女主角,然後…..happy ever after,迪士尼公主電影的完美結尾。

如果以為這是我的幻想,嘿嘿,這不是,跌倒之後的確有一個金髮碧眼的帥氣男子側身向我伸出一雙手,我彷彿看到他身上散發出電影男主角般的金色光芒,粉紅泡泡、紅色愛心在我們之間噴發——「不會吧!我真的要有豔遇了嗎!!難道這就是我以後要告訴我的孩子你的父母如何認識的嗎!?」我內心的少女正在旋轉、跳躍。

「hey! How are you? Are you okay?」帥氣的男子問,但我的小腦袋瓜正在上演happy after 10 years,所以只結結巴巴地回答他……

「I…I’M FINE, THANK YOU!!!!」(激動!)

帥氣男子聽完我的元氣回答就笑笑地走了,我像動畫片裡講錯話而石化的人們一樣,僵在原地。說好的愛情喜劇片,說好的未來,全部敗在太過成功的英語教育上。我可以說「歐不我不好!」、「歐謝謝你的關心!」、「呵呵呵腳有點痛,你可以扶我一下嗎?」,我可以說任何一種可以更靠近對方的一百種回答,但卻說了最無趣的標準答案,會讓一切停止在這一刻的標準答案。

2015年的義大利冬季,晴朗無雲且並不太寒冷的比薩,一個20歲的女孩在斜塔前跌倒了,有一個帥氣的男孩問她還好嗎?女孩元氣的回答他「我!很!好」。他笑笑地走了,女孩站在原地跺腳。沒有預期的手拉手、沒有公主抱,沒有留下聯絡方式,只留下說不完的悔恨。

媽媽以前常罵我不好好學英文,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,所以現世報來了。因為爛英文把romcom演成pure comedy的故事,不是karma什麼是karma。

龍蝦和城牆

這一趟義大利旅行的經費,是我捏著存了大半年的錢來的。前4天我都不敢隨便亂消費,花得十分節省,是那種不敢花超過2歐元吃飯的節省。而冬天的羅馬好濕好冷,我的亞洲胃一直在呼喚熱湯,但人在歐洲身不由己,外出喝熱湯會超過預算,自己煮泡麵又找不到亞超,所以我只能忍著,忍著想吃泡麵想吃牛肉麵,忍著想回家。這樣的想念太過猖狂,甚至在hostel裡一直死死的盯著正在吃美味韓國泡麵的韓國男子。大概是被我熱切的眼神嚇到了吧,他說他可以分我一口泡麵。不論是真有心還是隨口說說,我的亞洲胃吃掉了矜持,也吃掉了他分享的那一口熱麵。

一直到第5天,想著已經節省了那麼多天,吃一天餐廳不過分吧!於是就在這樣一個晴朗的中午時間,我抖掉自己的貧窮氣,換上大小姐的笑容,昂首闊步走進一家餐廳——「你推薦什麼就吃什麼!歐你說酒?那就白酒吧!」我大方的對侍者說,其實是試圖掩藏英文不好看不懂菜單的自己。

十分鐘後熱騰騰的菜上桌,但我倒抽了一口氣,心哐啷一聲碎了,貼在胸口的錢袋子也哭了——那是一盤龍蝦義大利麵。我看著面前躺著的好半隻龍蝦,那紅通通的大鉗子,似是抓漏了我的錢包,也捏碎了我的幻想,我以為怎樣都不會貴到哪裡去的幻想。

那一餐配的整壺白酒,我一滴不剩全喝了。畢竟每一口都是錢,不喝白不喝。侍者看我的邊寫明信片邊拼酒,以為我喜歡就送了兩張,我毫不扭捏造作地收下,畢竟每一張都是錢,不拿白不拿。但說真的,這個人他媽有病吧?貓哭耗子假慈悲的那種,難道從我的穿著看不出來是窮背包客嗎?怎麼敢上這麼貴的餐點呢?最後,邪惡的貓問我要不要甜點,我微醺地說好,反正都已經花錢了,不吃白不吃。

那是我待在羅馬的最後一天,身上還有一張貼著梵蒂岡郵票的明信片還沒寄出,想著梵蒂岡跟義大利終究是不同的國家,就算醉得東倒西歪,也必須要在這一天把信投進梵蒂岡的郵筒。「請問這台車有到梵蒂岡嗎?」我暈乎乎地問公車司機,獲得了一個點頭,我高興地搭上了車。但下車後看到的卻不是聖彼得廣場,只有那道高牆還喚得起記憶裡梵蒂岡的模樣。

「梵蒂岡就鼻屎大,摸著城牆走總是會走到大廣場的」我對自己說。

2015年的冬天,一個醉瘋了的年輕女子輕輕拍著梵蒂岡的城牆,一邊唱著韋禮安的慢慢等和周杰倫的經典慢情歌,一蹦一跳地環繞了大半個梵蒂岡,只為了投一張或許在義大利也能寄出,也或許根本不需要寄出的明信片。而那天,下午4點我就回到了hostel。放鬆的剎那,我感覺到一股噁心——一股想要把這天獲得的一切,龍蝦、白酒、提拉米蘇和最後一隻巧克力gelato,一點也不剩地還給這個半島的衝動。

擦擦嘴,刷刷牙,我留下了記憶,感謝義大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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