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一對很好的Z夫妻朋友,前幾年miss.Z問我要不要聽臺北國際合唱節?因為她媽媽有貴賓票。我欣然說好,於是開始與lady Z結下了一年一約的緣分,今年lady Z給我的票就剛好在生日的這天晚上,於是不論我前一夜有多瘋狂的一路向南,是日都需要一路向北,準時在晚間7點30分盛裝出現在國家音樂廳。
18:23 新莊
到台北的時間很剛好,我還能洗個澡再出發。簡單的化了一個妝,小心翼翼地穿那件快要炸破的衣服「31歲真的要好好運動減肥了,為了健康跟荷包。」最後戴上閃亮的耳環,試穿了一下很久沒穿的跟鞋,有點緊,不過停車在國家音樂廳地下室是走不了幾步路的,我索性不管這個問題,驅車前往國家音樂廳。
19:06 信義路,國家音樂廳外
抵達的時間很剛好,是能好好停車並且優雅坐到位子上的時間,但態勢卻有點不對——為什麼在排隊?我等了幾分鐘,前車沒有動的意思,於是轉向兩廳院地下停車場在愛國西路的另一個入口,遠遠的就看到停車的車潮。我開始有點緊張,一股可能會趕不上音樂會的恐懼油然而生——但……應該還有一點點時間的,是吧?
19:25 兩廳院的腹地
我沒有在愛國西路排隊,而是轉向兩廳院的腹地逡巡,希望能找到一個路邊停車位,或是一個停車場。的確是有停車場的,但價格是半小時50元。雖然這是一張免費的音樂會,但並不代表我需要花如此高昂的價格,走如此遠的路停車。
在人口密集,寸土寸金,每一寸地都亮著燈的臺北,那塊腹地像是一個陷落區。沒有路燈,只有我的車燈點亮著前方的路,試圖找尋一個停車位。是了,有一台車看起來是要出來。於是我停了下來,但他也同時停了下來。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而離開,卻眼睜睜的看著那台車離開。
19:45 公館
既然已經趕不上上半場了,不如索性把車停到公司,再搭捷運去吧。
20:10 捷運中正紀念堂站
我覺得右腳跟有點不太對,一股刺痛感尖銳的從腳後跟刺穿至腦神經,撩起裙子看向自己的腳後跟,只見腳皮已經被跟鞋磨翻如捲簾,簾下是新鮮的粉肉。
忍著痛,我用意志力跟自己說不能怕,貴賓票不能浪費。隨著出站的手扶梯緩緩向上,我哄著自己,但卻在盡頭看到常走的捷徑因為整修而封閉時,好不容易建立好的信心瞬間崩塌。
「我沒有辦法再走了,我沒有辦法繞遠路走到國家音樂廳!lady. Z會理解我的吧!」小獸叫囂著,我轉身。
「真的要走嗎?你真的要放棄嗎?那是lady.Z的心意,你真的能這樣說放棄就放棄?」馴獸師質疑著小獸的決定,我佇足。
我在捷運站上演一個人的獨角戲,一場有關走與不走,有關放棄與堅持的內心大戲。小獸與馴獸師之間的角力一時難捨難分,我不願意就這樣放棄,但身體的疼痛卻是無法容忍的真實。「一定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,一定還有。」我對自己說,翻找著手上的資源,看到包包裡薄薄的護墊,靈機一動地把它墊在腳跟與鞋跟之間,嘗試減少摩擦以緩解疼痛。
一步、兩步,不能說完全不痛,但至少不那麼錐心。我嘗試把重心放在沒事的左腳,三步、四步,我穿越中正紀念堂的白色牌樓,看見廣場滿滿的人,這才知道原來今晚有自由廣場有雲門舞集的戶外展演,原來是這樣停車場才會是塞滿的,於是我把這一切都怪在林懷民頭上,一切都是雲門的錯。
20:25 國家音樂廳門口
空無一人,只有寥寥幾位工作人員,這代表著要不是上半場還沒結束,就是沒能趕上下半場。我氣喘呼呼的揮舞著手中的票,一句話都還沒說,替我開門的工作人員就接上了話:「小姐恭喜你趕上了,上半場還沒結束,你等一下吧!」
我鬆了一口氣。
21:47 國家音樂廳B1
鹽湖城合唱團的表演很美,但我的腳情況卻並不理想。從座位走到B1的路上,我覺得每一步都很難捱。於是我決定打電話給K,跟她說我們分開之後發生的荒唐事,希望藉由說話轉移我對疼痛的注意力。
但這一點都不管用,歐不能這麼說,應該算是管用了2分鐘。2分鐘後疼痛直接佔領我的所有思緒,現在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解決,雖然很瘋狂,但的確就是唯一的方式,我跟K說——我不管了,我要脫鞋子了。雖然荒謬的要命,但我要脫鞋赤腳去搭捷運回公館。
我脫下鞋子,把護墊折好再次放回包包。雙腳落在這塊我生活了10多年的土地。在最瘋狂的20代,就算再怎麼喝茫我也從來沒有脫鞋子赤腳在地上奔跑,卻在30代的時候,因為腳跟被磨破而赤足而行。
雖然知道沒有路人在乎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子是否有穿鞋,我還是自顧自的羞恥著,整路都在跟K說話,K說妳該跟C說,於是我又把離開C之後的荒謬事與他說了一遍。
22:47 新莊
汽車駛進地下車庫,我不想管後座的跟鞋,也不想管從台南帶回的髒衣服是否有拿下車,我只想要立刻回到自己的床上,立刻脫衣躺下。我不想想自己到底是勇敢還是荒唐,也不想分析這整件事是悲劇還是喜劇,只想要好好地躺下,就讓這24小時的荒唐結束在這裡。
那些意義什麼的,不是現在要想的,那是明天的事,下一篇的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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